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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庄主眼皮子垂了垂，脸上的笑意立马淡下去，抬脚就自己走。
见四六没跟上，也没哄他，自讨了个没趣。
早知道不走这么快了。
可是好不容易进屋安全了，再出门不就是傻子了么？
犹犹豫豫，最后从屋里穿了件别人的旧衣服再出来，假装自己是主动来搭把手，好歹捡回点面子。
准备背个人肉盾牌，但这“盾牌”
比他长，背不动，只能踉踉跄跄试图拖着水鬼的胳膊往四六家院子里挪。
没走几步他额头就青筋毕露，咬着后槽牙迈不开腿，手指头都快要掉了。
再而衰，三而竭，最后只能老老实实跟在四六后面，半抬不抬地抓着那男人的腿，一起进了家门。
院子不大，她们又从来无客可待，所以改了陈设，家里除了厨房就是卧房。
三间小矮房里只有正面一间顶上铺了一半瓦片，剩下的一概用茅草糊上，仿佛这家的主人是个虎头蛇尾的，连院墙也只垒了一半，空着那部分就用成捆的茅草竖起来先堵着。
但是内里倒很干净，桌椅灶台都齐全整洁。
每次临出门前四六还会将铺盖卷起收进柜子，把锅碗叠好罩住，因此只是落了些浮灰。
一进家门，四六明显放松了许多，眉头的忧愁变得平缓，像是下定了决心，把思虑的重担全卸在了门外。
她把男人拖进西屋，但没办法给换衣服，只能许诺买些好吃的做奖励，哄着少庄主帮忙照看着。
锅里烧上水，就急匆匆要去城里找大夫。
少庄主虽然只是借住在四六家，但是早就占据了瓦房的卧榻，绝不肯松嘴，也不肯纡尊降贵用热毛巾帮冻成棍的男人擦一下手脚。
看见四六出了门，直接把人扔在地上，翘着腿靠着椅背，宁愿喝他的冷茶。
可惜恶人自有“恶人”
磨，四六没走多远就迎面撞上了城里的林大夫，恭恭敬敬给请回了家。
少庄主早就领教过林大夫那副难缠的牛脾气，嗖地一下就躲在了门后面。
但林大夫今日远归累得很，看谁都不顺眼，只想使唤人。
一看门边上那熟悉的怂样，气不打一处来。
两只牛眼睛圆溜溜一瞪，吓得少庄主立马变成了小屁孩，点头哈腰不敢顶一句嘴，让做什么就做什么。
两碗热水灌进肚子，搓得胳膊腿由青变红，总算是把人活着安置在被窝里了。
真窝囊。
少庄主站在门边耷拉着眼睛，只顾着摸自己的鼻子。
刚才四六送林大夫进城回家，问他要吃什么，回来的路上给他带。
可他听见林大夫的嗤笑声，把自己的肚子都气饱了，最后只能有骨气地说不要！
要是来碗热乎乎的软和汤饼，或者水里滚上十几个野鸡馅的小馄饨，还有那些枣豆的甜糕、果馅的毕罗……真窝囊！
真不争气！
真饿！
天黑得早，气氛昏沉，少庄主实在耐不住在门口等，一股脑把自己关进房间去，郁闷地趴在床上。
他听见一句话传进耳朵，下意识还以为是自己把满腹的怨言不自觉地说出口了。
可等到四周又重归宁静时，发麻的感觉逐渐从脊背爬上来。
他猛地弹起身，脑子里轰地一声逐渐清醒，逐渐清醒到能够想起自己刚刚一点儿没开口，能够想起刚刚听见的声音嘶哑着说的是：
“你该……死的……王富贵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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