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飞机升空,我爸爸抱了单反狂拍,长江口,九段沙,还有东海,黄颜色一摊,灰颜色一摊,艨艟巨轮,排队进出上海港,直到被云层淹没。
我爸爸收好相机困觉。
我开始看书,发梦。
1907年,从北京开车到巴黎,要走六十二天。
如今,从上海到巴黎,只飞十二个钟头。
戴高乐机场,欧洲天空刚黑下来,我叫了出租车,去巴黎十四区。
刚落过雪,地面湿滑,路上开了慢,我是要困了。
经过香榭丽舍大街,卢克索方尖碑,要过塞纳河,堵了亚历山大三世桥上。
我爸爸惊说,这不是我家门口的武宁路桥吧。
我说,武宁路桥是翻版,这座桥才是正版。
桥对面是国民议会,还有巴黎荣军院,拿破仑长眠于此。
我爸爸说,车子为啥不动了?司机是个黑人小伙子,只会得讲法语。
我放下车窗,头伸出去看,原来是游行,迎头一记杀威棒。
巴黎人民夜生活丰富,穿了黄颜色马甲,雄赳赳,气昂昂,举了标语,五颜六色旗子,喊了口号,像演唱会散场。
老多防暴警察,戴头盔,举盾牌,还有带枪的,如临大敌,不像巴黎,更像黎巴嫩,前因后果,有点复杂,我是讲不清。
我爸爸说,蛮像红卫兵大串联,我也冲到北京,天安门广场,看到城楼上的毛主席,激动得来啊,人山人海。
我说,爸爸,人家不一样的。
我爸爸说,一样的,他们是穿黄马甲,我们是穿绿军装,手里还举红宝书。
黄马甲慢慢散去,车子终归好走,防暴警察摘了头盔喘气,救命车呜呜叫了开来。
天上飘了雪籽,路灯穿过车窗,照了我爸爸白头发,他举起长镜头,今夜巴黎,所有魂灵头,统统被他捕捉。
车子走走停停,到了蒙帕纳斯,一条放射状路口,分出五条岔路,中国风水讲法,也是“万箭穿心”
,大凶之地,此种布局,欧洲比比皆是。
酒店门口有块日文铜牌,我看懂其中汉字,一百年前,日本画家藤田嗣治曾在此居住。
门厅极小,一个黑人阿姨值班,办好入住手续,挤进一部迷你电梯,两个人加上行李刚好填满。
我爸爸讲,蛮像三十多年前,我们住过的外滩江西大楼。
到了房间,只见两张单人床。
窗外比较闹忙,运动管运动,照旧歌舞升平。
好几只咖啡馆,坐满人头,众声喧哗。
今夜要倒时差,我爸爸彻底精神了,开了窗门吃香烟。
跟家里通好电话,我已困得吃不消,倒了床上,积攒体力,明日要去寻厂长。
隔壁头呢,就是蒙帕纳斯公墓。
天亮时,我爸爸刚刚入眠。
我先出门,太阳蛮好,天气干冷,树叶子落光,不过集市开了,卖鱼卖肉卖小商品,像小菜场。
我一抬头,看到蒙帕纳斯大厦玻璃幕墙,我的法国出版商在楼上办公。
上趟来巴黎,立于高楼之上,远看是埃菲尔铁塔,中看是塞纳河风光,往下看就是蒙帕纳斯公墓,闹市与居民楼环绕,当中一只大公园,绿树不多,皆是密密麻麻石头,死人墓碑,斜阳草树。
我在集市买了两束花,荡到蒙帕纳斯公墓,天上乌鸦飞过,嘎嘎乱叫。
右转第一排,循了编号,我寻着让.保罗.萨特跟西蒙娜.德.波伏娃,两人谈了一辈子恋爱,到死合葬一穴。
隔壁邻居墓碑,皆是大理石,还要刻十字架。
萨特不信上帝,墓碑清爽,普通石材,不求末日审判,来生轮回,除了姓名跟生卒年月,不见装饰,连照片也没,不好讲是寒酸相,只好讲是朴素,赤条条来,赤条条去。
萨特死亡之年,恰是我跟张海出生之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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