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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阳西下,四人到雷峰塔下,吃了西湖醋鱼,再回上海。
我妈妈听了,大发雷霆,气的不是我爸爸带了旁人游山玩水,而是隐瞒不报,早晚要出妖孽。
何况两年前,我爸爸已经答应,再不去寻厂长。
这一趟,是我爸爸违规违纪,上一趟是黄牌警告,这一趟就要出示红牌,驱逐出场了。
我妈妈开始思想政治工作,本着惩前毖后,治病救人宗旨,摆事实,讲道理,举出大量贪污腐化的真实案例,尤其我爸爸这种人,行将退休的老年男性,最容易晚节不保,纪检系统行话,便是“五十九岁现象”
。
我爸爸说,我又不是领导干部,也不是党员,做了三十多年工人,从没一官半职,小八辣子而已。
我妈妈大怒道,啥叫防微杜渐?啥叫全民反腐?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,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。
我爸爸听不懂,只好说,我只有张海这一个关门徒弟,我也只有老毛师傅这一个师傅。
我妈妈勃然大怒道,张海就是我们家的安全隐患,没正经职业,没正当收入,社会闲散人员,派出所重点监控对象好吧,还要一道打游戏?热昏了吧?我说,现在没人用单机游戏了,你们可以打网游,我帮你装《魔兽世界》吧,比八个国王有劲多了。
我爸爸说,我只会八个国王,不会其他游戏。
我爸爸负隅顽抗,谈判到后半夜,我眼皮瞌去困了。
天明,我爸爸缴械投降。
党的政工干部战无不胜,在我妈妈强大的思想攻势下,我爸爸同意全部条件——不再跟张海来往,不再跟厂长前妻来往,不再寻找厂长。
但是厂里老同事,神探亨特,保尔.柯察金,冉阿让,甚至工会主席瓦西里,我妈妈绝不阻拦。
我爸爸可以定期去看老毛师傅,但要在我妈妈陪同下,她来准备冬虫夏草之类补品。
最后,我给我爸爸普及了安全教育,门窗要关牢,要是有人敲门,先问是啥人,不认得的人,绝对不开门。
如今世界不比以往,像交配季节的非洲草原,到处游荡饥饿的公狮子,哺乳期的母豹子,贪婪的鬣狗家族,我爸爸这样反应迟钝的老人,已不能用羚羊或长颈鹿来形容,他就是羚羊身上割下来的内脏,到处散发肉香,吸引狮子,秃鹫,甚至苍蝇这样的掠食者。
七
热天过去,我买了两台多普达S1智能手机。
一台我自己用,一台送给我爸爸。
张海送给我爸爸的诺基亚,已经被我没收。
新手机贵了两倍,有适合老年人的触屏功能,方便我爸爸炒股票。
但他颇有怨言,讲新手机外壳不够硬,既敲不开大闸蟹钳子,出门也不能当砖头防身。
我爸爸老是问,诺基亚去了啥地方。
但我没告诉他,诺基亚还给了张海。
彼时,我公司在中远两湾城,正对苏州河,对面是莫干山路。
一百年前,沿河而建的面粉厂、纺织厂皆已拆光。
我走入颓垣断壁,跋山涉水,穿过乱葬岗似荒野,木头门洞,柳暗花明,撞见斑驳高墙,神秘幽境。
能寻到此地之人,不是拆迁队,就是朝圣者,或者艺术家,约等于精神病。
绕过这堵墙,最后一条弄堂,苟延残喘。
一根根晾衣杆,横看成岭侧成峰,犹如开了奥运会,从阿富汗到赞比亚,万国旗飘扬,列队入场。
太阳光变得油腻,穿过床单被套内衣内裤缝隙,纷纷碧落黄泉,掷地有声。
本地人大多搬走,出租给外来人口,中国各处方言交错,从塞北到江南,从红土地到巴山蜀水。
寻到门牌,墙皮霉败,青苔蔓延。
我穿过公用灶披间,踏上木头楼梯,咿呀呀呀,敲了房门。
张海给我开门,大约二十个平方米,上头还有阁楼。
墙边一张棕棚床,“钩子船长”
困了篾席上。
张海说,家里乱糟糟,像狗窟,外公中风六年,只好动左半边,每日伺候拉屎拉尿,翻身揩背,免得褥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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