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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迢迢并不想忍受无端的痛楚,她大约知道自己的身体出过差池,连带着部分记忆也变得恍惚,离开扬州城前究竟发生过何事,她概不明晰。
假使问起,她身边人也仅是推说:“无关紧要,不足挂齿。”
她就不再执意追究。
她只看男子一眼,便收回目光,将女童扶将起来。
许是观男子周身锦衣宝马,居高临下的气势也令人生怵,女童虽受到惊吓,面色煞白,却不敢轻易哭闹,强忍惧怕,同宋迢迢道谢。
宋迢迢绽出一个温和的笑靥,牵起女童的手,欲要送她归家。
薛锦词在二人身后打量半晌,觉得古怪又有趣,他一面慢悠悠地将马鞭绕腕,一面吩咐仆从:“去将那位女郎拦下来,我该向她致歉才是。”
宋迢迢耳尖,不等仆从追上她,她便转过头,将女童护在臂弯,眉头轻轻蹙起,芙蓉面上浮现一丝厌恶的情态,转瞬被她掩盖。
“郎君有何贵干?”
她的声音绵柔,淡淡的,好似柳絮。
薛锦词想,单听这把嗓音,实在难以联想到她的心性手段,短短一二年,便将受他扶持的药铺挤下头名。
他狭眸微弯,面颊左侧的酒窝盈盈,倒显得他无辜动人,“娘子见谅,实是某府中有急事,开路的仆从打远一瞧,起初确未发现什么行人,某这才莽撞了些。”
少女垂眸静立,不知到底听进去没有,待他话罢,不咸不淡留下一句:“君子行事,审慎为宜。”
遂举步离去。
薛锦词见她一路送别女童,扶轼登车,忽然幽幽一笑,自言自语般呢喃:“真像呐。”
大腹便便的商户张六探过头来,纳罕道:“公子觉得像谁?”
薛锦词扯扯唇,兴味索然地扬鞭,打马向前,“自然不是像你这个蠢物,设的局漏洞百出,一个弱质纤纤的小女娘,你竟对付不得。”
碧沼原是发觉马车的辐条松动,同苍奴修整片刻,将将抬首,就瞧见街边这触目惊心的一幕,立时怛然失色。
好在是有惊无险,她连忙叫苍奴驱车去迎,径自拿出披风将女郎护好,低低道:“这等顽劣之徒,娘子何必宽宥?合该去官衙告他一状。”
宋迢迢随她在轩窗旁落座,闻言褪下兜帽,似笑非笑道:“十有八九不是纵马成性,而是认识宋家,特意为之。”
碧沼奇道:“娘子何出此言?”
“这人胆敢当街纵马不提,还用骏马佩闹装(1),再不济总是有官衔在身的,更不用说他身边还跟着张六……”
“张六?”
碧沼险些惊呼出声,“可是城东素来与我们不对付的张氏药行?他家在晋阳商贾中原本很得脸面,然而张六贪淫,眼热王府的差事,恐怕前几日的祸事,就有他在暗箱操作。”
宋迢迢不置可否,转而问:“碧沼姊姊,前几日托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?”
碧沼向前倾身,压低声道:“苍奴兜兜转转,找到个许府的马夫套话,旁的倒与侧妃的说辞一般无二……许二郎是幺儿,嘴甜面善,又得长辈宠爱,一路长来平平顺顺的。
最落魄不过建业四年,许家家主在先帝跟前触了霉头,险要下狱。”
“府里的小辈们被送去乡下庄子避风头,后因着、因着章平太子庇护,平了许家的风波。
但那许二郎,想是受惊染病,在庄子里养了好一段时日,三年前将将回府,行事作风无甚区别,至多算是稳当了些。”
宋迢迢阖目听着,指尖搭在膝上,有一搭没一搭敲击。
辘轳声声,碾过一地金黄的朝晖,朝城郊的王府别苑直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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晋王府的内院除却宋盈,另有两名侍妾,当中一名出自淑妃的本家薛氏,单名妙字。
薛妙容貌鲜妍,且深谙逢迎之道,颇受宠眷,与之对比下,宋盈入府数年,与夫郎素来琴瑟不调,即便她如今身怀六甲,形势仍未有太大好转。
淑妃力不从心,宋盈偏安一隅,是以王府的内闱常由薛妙打理。
今日这场宴集亦是她主持的。
因平遥县主犹是位待字闺中的女郎,同席的也多是少年人,纵有几位撑场的尊长,浅酌过后就陆续离席了。
大舜于男女大防一事并不迂狭,年岁相当的少男少女对座宴饮,几番觥筹交错,愈发无拘无碍。
宋迢迢却是很有自知之明,丝毫不敢贪杯,只盼望能尽快脱身,速速去内苑陪侍堂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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