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才一秒记住【棍子文学网】地址:https://www.exowx.net
不是面容身形,是乍见时——她们都会给予人一种直观的、莫名的感触,荡魂摄魄,单凭言辞难以形容。
孙得全低眉敛目,明面不曾显山露水,叉手行礼,道:“请娘子安,奴乃太后宫中的内侍,来传太后口谕,代为下赐定窑梅花美人斛两只,羊脂玉玦一对,东珠若干斛,以示恩典。”
“另则,近来内教坊的乐人排演一出百戏,殊为可观,太后特命奴领娘子前去同乐。”
这番话几无一丝罅漏,但也没留给宋迢迢推拒的余地,她怔愣少顷,露出个不浅不淡的笑靥,顺势应喏。
因着她入禁苑后长居温泉宫,偶尔去华清池浴汤,除却萧偃与宫人,她仍旧不见外客,整日作家常打扮,倘使要去面见太后,需得先行梳妆。
宋迢迢对坐在菱花镜前,面色淡淡,见身后的宫娥抬手替她挽发,事毕拣起一枚法翠色的花钿,欲往她发间簪。
点翠嵌珠的样式,同她蓄意丢弃在曲池中的那枚别无二致。
她的目光在宫娥指尖停顿一瞬,状若不经意道:“端午赴家宴时遗落的钿子,何时寻回来的?”
侍奉的宫娥名叫从云,是萧偃拨到她身边的领事宫女,最是心细,她回忆一会儿,娓娓答话:“端午过后不过七八日,陛下亲自在夫人妆奁中添置的,说是夫人肤白,颇配点翠,该多备几样才是。”
“陛下未曾言明出处,奴看着成色尚新,大抵是太府寺新进的?”
宋迢迢不置一词,仿佛当真是信口一问罢了。
她是乘辇前往梧桐宫的,贺太后不是尖刻的脾性,相反,她在成为遗孀前备受臣民饮誉。
概因她身为国母,言行率表,劝课农桑,甚至于督兵应战,一应事务驾轻就熟。
临危时大节不夺,为后之德垂范百世犹不为过。
一切咏赞声在先帝入主金銮后,戛然而止。
贺太后经营半世的名誉,就这样覆灭在真假不明的风月消息中。
宋迢迢不知作何感想,同为女子,纵然立场不同,对这世道的不平却是感同身受的。
又因立场不同,此时此刻,她在被烈阳烤炙的金砖地面跪坐半晌,不得不含胸折颈,忍受上座之人的打量。
“扬州粮商宋家的小娘子,年方二九,闺名迢迢。”
贺鸳娘倚在玫瑰榻间,语气不急不缓,逡巡的姿态也称不上轻慢,好似在同少女寒暄家常。
她似笑非笑,问:“可是‘银汉迢迢暗度’的迢迢?”
这是前朝文人吟咏七夕的词句,在民间广为流传,虽不靡缛,到底失些筋骨。
况且,这与她耶娘的原意无干。
宋迢迢曼声答道:“回太后,奴生于扬州,长于扬州。
迢迢二字,应当取自樊川居士的‘青山隐隐水迢迢’。
是归正首丘,怀土之情。”
*
贺鸳娘微讶,轻轻笑起来,“扬州二十四桥的确是闻名遐迩,然不知,在故乡断桥所望的明月,比之北地的明月,同乎?异乎?”
宋迢迢明白,这是在探问她举家北迁以及入京的原委,她沉默良久,几度启唇,欲要将实情告之。
不论世人对这位贺太后是何种评断,她心中的秤衡都不自禁向她偏倚,或是出于直觉,或是自小耳濡目染她的事迹长大,她总觉着眼前人是能够秉持公道的。
耍百戏的伎乐们恰在走绳,她凝望着夕晖照影下细细的一线,过线的乐人岌岌可危,如临渊渟。
最终,她只是道:“奴十五岁时突发急病,意外罹患失魂之症,是以关乎迁居的内情,奴自个儿实在不明晰。
据阿娘所言,与圣人有几分干系。”
“彼时天下崩析,奴与陛下有旧谊,想来是陛下恐奴受牵连挟制,不得已为之。”
贺鸳娘一顿,意味不明道:“时人皆传圣人与你濡沫涸辙,患难夫妻,你可认?”
甘润的琥珀香在鼻尖缱绻不散,宋迢迢再无犹疑,笃声道:“圣人待奴的情谊,奴深信之,岂敢不认?”
“喔?既如此,晋阳街坊为何有流言,称许、宋家二家去岁互通婚书,宋家女与许氏郎,实乃三媒六证的真夫妻?”
宋迢迢俯首,掩去神色,吐字如珠玑:“流言尔,本不足信。
两家同为前朝王府的姻亲,难免有过交集,但已是前朝之事。”
贺鸳娘这才抬睫,认认真真看她一眼。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!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,请尝试点击右上角↗️或右下角↘️的菜单,退出阅读模式即可,谢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