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镜头扫到一个姑娘,红颜色大衣,俄罗斯人,黄头发,白皮肤。
北方有佳人,倾城又倾国,她叫柳芭,或者卡佳,立了不动,望向江南岸,倾听笛声悠悠,鹧鸪飞到芳心,筑巢,产卵,孵蛋。
一片雪,落到镜头上,慢慢交融开,俄罗斯变成水墨画。
笛声,终归平息。
风雪更大,我爸爸点一支中华,任烟火飞逝。
夜里,我寻了馆子,点一锅东北乱炖,适合我爸爸没牙齿。
我又点一条大马哈鱼,豆瓣原汁红烧。
每年秋天,大马哈鱼从太平洋游到黑龙江,洄游产卵,现在多是俄罗斯运来。
我爸爸胃口蛮好,盘子吃得干净,他说,我在此地当兵时光,有一趟吃到大马哈鱼,还有鱼子,鲜煞人,不过呢,部队不准我们捉鱼,一是怕有人溺死,二是怕人被冲到对岸,落到苏联人手里讲不清,三是怕人叛逃。
我说,赵忠祥在《动物世界》讲,大马哈鱼产好卵,生好小囡,就是鱼子,耗尽体力而死。
我爸爸笑说,嗯,我运道蛮好,小囡养出来以后,我又能活到老,还能回到黑龙江,吃大马哈鱼。
雪刚停时,冷煞人。
我开到江边,打开全景天窗,仰望星空,像挂了一大盏水晶吊灯,这一串金牛座,那一串猎户座。
我爸爸问我,好走到对岸看看吧?我说,没办过俄罗斯签证,也没边境通行证,这样过去,等于偷越边境,你是去走私中华香烟,还是刺探苏修情报?我爸爸笑笑,遥望对岸说,听说张海自驾车到了俄罗斯,就在对面吧?我说,此地到莫斯科一万公里,除非张海掉头向东,从西伯利亚开到远东,冬天落雪,道路结冰,也不会这样快。
我爸爸说,张海到底在啥地方?一粒雪,飘到我的眼乌珠里,车子没熄火,我抬起右脚,又慢慢放下去,想象踏了油门,轮胎碾过黑龙江冰面,开上对岸,大转弯去西伯利亚,绕过贝加尔湖,一路向西,白雪皑皑的针叶林,一条公路蜿蜒,我加油门,按喇叭,打远光灯,追上前头一部桑塔纳,红与黑。
我爸爸看了天窗,自说自话,1969年,珍宝岛战役时期,我在高炮62师,日夜拍发军事密电,敲莫尔斯电码,一短一长,“嘀”
跟“嗒”
,从林彪到师长到连长到我,人人觉得,世界大战,近在眼前,苏联原子弹就要夯过来了,我们也要夯原子弹过去,中子弹晓得吧,房子碉堡都没事体,人跟畜生还有大马哈鱼统统死光,美帝啊,苏修啊,第二世界,第三世界,啥都没了,只有蘑菇云,只有骨灰,落得清爽。
雪又落了。
零下四十度,我爸爸讲述核战争,世界末日,就像讲茶叶跟香烟。
我的手机响了,来电显示,香港王总。
他寻我啥事体?为了小王先生遗产?我接起电话,香港王总说,阿弟啊,今夜聚聚吧。
我说,我在黑龙江,你在啥地方?王总说,黑龙江啊,It'stoocold,我在上海,淮海路,红房子西餐,你猜猜,我跟啥人吃饭啊。
我说,啥人?王总说,温州朋友啊。
我说,哪个温州朋友?王总说,阿弟,你忘记啦?我跟你讲过的,移民巴黎的温州朋友,只有他晓得浦厂长下落。
我说,厂长“三浦友和”
下落?我的耳朵旁,皆是风雪呼啸之声,我给我爸爸做了个手势。
他马上明白,关紧所有窗门,盯了我的手机。
王总说,温州朋友刚回上海,处理一桩房产纠纷,我请他吃饭,打听浦厂长消息。
我急说,哪能讲?王总说,上个月,温州朋友在巴黎,参加一场葬礼,就在拉雪兹神甫公墓。
我心里一沉,想起巴黎一夜,厂长寻我托梦,脱口而出,厂长葬了拉雪兹神甫公墓?王总说,不是浦厂长葬礼,温州朋友爷叔死了,老先生偷渡来法国几十年,客死他乡,葬礼后,温州朋友碰巧看到浦厂长。
我说,是人是鬼?王总说,不要乱传,浦厂长还活了咳,但离死人还差口气,坐了轮椅上,非洲阿姨照顾,温州朋友良心好,送他回去,就在公墓隔壁的公寓。
我说,此事当真?王总说,哪能会错,我让人家亲口跟你讲。
手机里响起温州腔国语,听来颇为吃力。
温州朋友姓邹,信誓旦旦,厂长还在巴黎。
王总抢过电话说,阿弟啊,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寻浦厂长吗,喏,我帮你寻着了,我拿巴黎的地址发给你哦。
我说,多谢。
王总说,哈哈,你要是诚心感谢我,就发只微信红包,讨个吉利好不啦,钞票多少无所谓,但是呢,我招待温州朋友的铜钿要报销给我,这顿饭是为你吃的。
我爸爸在旁边骂香港王总不要面孔,我叫他不要响,我用微信转账了两千块。
香港王总说,多谢阿弟,温州朋友欢喜夜生活,我还要请客桑拿,礼尚往来,你懂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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