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埋葬在此的人物,并不比凡尔赛宫里住过的逊色,论到风流文采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走过一条静谧小道,我爸爸百无禁忌,举了单反,拍下老多墓碑雕塑,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,纳粹大屠杀纪念碑,就有好几块,有的雕了死人骷髅头,刻了密密麻麻名字,基督教十字架,犹太人大卫六芒星,共产主义者镰刀榔头。
西洋古老墓室,造得相当高大,石刻装饰精致,仿佛露天博物馆。
寻到第一个名人,便是奥斯卡.王尔德。
大理石墓碑上雕像,像个古埃及天使,背上插了翅膀,又像古亚述石像,狮身人面双翼,远看是个女人,近看却有男人器官,符合墓主人风格。
王尔德是此地招牌,墓前摆满鲜花,贴满烈焰红唇,某某到此一游,再画一只鸡心,写上两人名字,以示永结同心,原来古今中外无不同,管理处只好再做一只玻璃罩子,免得再被破坏。
一辈子不得自由的王尔德,死后也被困在玻璃罩中,让我难过。
离开王尔德,路过欧仁.鲍狄埃,石棺上打开一本书,画的是五线谱,原版《国际歌》。
没走多远,巴黎公社社员墙,刻了文字AUXMORTSDELACOMMUNE,下头日期:21—28Mai1871,至今石头缝里,好像还有白骨,还有魂灵头,几欲挣脱而出,按照中国讲法,死亦为鬼雄。
我爸爸忙了拍照片,又点一支香烟祭奠。
我爸爸说,我当兵时光,打过入党报告,只可惜,我跟一个战友不开心,年轻气盛,动了手,结果党票落掉。
我说,你后悔吧。
我爸爸说,老早呢,后悔得不得了,要是当年入了党,讲不定啊,厂长就不是“三浦友和”
,而是我呢,春申厂就保下来了。
附近几座坟墓,主人都是马克思主义者,有几届法共总书记,相当于中国八宝山,苏联克里姆林宫。
我还想拜访肖邦,听听《降E大调夜曲》,再想寻到巴尔扎克,翻翻《人间喜剧》,最后去望望普鲁斯特,追忆似水年华,可惜皆没寻着。
我爸爸不认得这点人,他只关心捉到厂长。
我说,死心吧,兜了公墓两个钟头,除了我们自己,一张中国面孔也没看到。
中国坟墓倒有好几只。
墓碑中西合璧,籍贯刻在姓名前,多是温州青田一带。
我爸爸说,要是我死了,可以葬在此地吧,靠了巴黎公社墙壁,沾沾革命烈士浩然正气,到了阴曹地府,保佑儿子跟孙子。
我笑说,你没资格进去,拉雪兹神甫公墓,老早葬的是棺材,现在地皮紧张,公墓房价涨价,基本不是永久产权,只有五十年,甚至二十年,只好烧成骨灰,缩小占地面积,要是超过年限,子孙后代没续费,这么对不起,挖开墓室,取出棺材或者骨灰,墓穴重新出售。
我爸爸哼一声说,万恶的资本主义。
走出拉雪兹神甫公墓,天快黑了,枯枝上立一排乌鸦,喳喳乱叫。
刚刚几只中国墓碑,让我想起一个人,便是温州朋友。
上了出租车,我拨了电话寻他,对方客气,欢迎我来巴黎,约了十三区的唐人街,请我吃夜宵。
回到蒙帕纳斯,我请我爸爸吃了越南粉,他的牙齿落了不少,咬不动比萨之类,吃粉倒是正好。
到了客房,我关照他在房间困好,啥地方都不要去,万一有啥事体,马上打我电话,千万不要乱跑,被偷被抢都是小事体,人不要落掉。
我坐了地铁,摇摇晃晃,到十三区,巴黎唐人街。
遍地中国超市跟餐厅,还有高层公寓,巴黎不大看到。
我寻着一家中餐馆,夜里食客寥寥,有个秃顶男人,坐定了吃啤酒。
他立起来,身量不高,挺了啤酒肚说,蔡先生吧?我说普通话,邹先生好。
温州朋友姓邹,自称明朝开国大将之后,他点了几样小菜,我尝一口,味道不正宗,原来厨师是越南人。
邹先生普通话不灵,温州口音浓烈说,我这个人,文化不高,但爱看书,特别爱看武侠小说,金庸,古龙,梁羽生,最喜欢《萍踪侠影录》,我查过你的资料,去年得过梁羽生文学奖。
我尴尬说,惭愧,全靠朋友帮衬。
邹先生言归正传,找到浦厂长了吗?我说,承蒙你给我的地址,拉雪兹神甫公墓隔壁公寓,但他不在家。
邹先生说,张海是你朋友吧?我惊说,你怎么认得张海?邹先生说,十天前,我从国内回来,有人打我电话,说是香港王总朋友,我还以为是蔡先生,他请我吃饭,到了香榭丽舍大街的法餐厅,我才知道他是张海。
我长吁一口气说,他终于到巴黎了。
邹先生说,张海向我打听浦厂长,我不想告诉他,毕竟不熟,但他请我吃了一顿大餐,买单五百欧元,晚上我带他去蒙马特高地,红磨坊逍遥一夜,还是张海买单,我只能说出浦厂长地址。
我心想,原来厂长的命,只值五百欧元,外加两张红磨坊门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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